王殿才
粽子是中華文明及文化傳承的一個符號。如今,保存并體現得相對完整的“非遺”地域,當數蘇南蘇中一帶,尤以揚州、泰州、鎮江、常州、無錫、蘇州等地為標志,粽子則以泰興、宜興、金壇、丹陽、武進等區縣最具代表性。
這一帶的粽子,包裹起來最具程序性和儀式感,外觀也更漂亮、精致,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門“手藝”——一如傳統農耕社會里人們搓麻繩、編草鞋、織蘆席,看似粗活,實則細工。體現在包粽子上,則從頭至尾如“編筐編簍,重在收口”之要訣,不得要領者還真“弄不成”。
以前,包粽子與“女紅”一樣,是過門的媳婦通常在娘家時就需學會的。若有機會,人們不妨到揚子江兩岸走走,看看這一帶巧婦們裹粽子的場景,定會讓你眼睛發直,嘖嘖贊嘆。一般自恃手巧心靈的姑娘,即使看上半個鐘頭,也未必能得其要領,非要跟著一招一式,親包親裹,反復十個八個來回,差不多才能初步掌握其中竅門,照葫蘆畫瓢,弄出個形狀來,而要真正“達標”恐怕要等來年。
這一帶的粽子,之所以稱得上“包”“裹”雙絕,是因為起頭、收尾,確實不易。通常,先用兩三張粽葉裹成腳尖,填上米,再順勢裹成腳跟,然后續添,插接粽葉,往上纏繞成粽腿,邊裏邊往里注米塞餡,還要用筷子舂緊夯實。這樣裹出來的粽子,才“見煮”,吃起來才更勁道。包粽子的整個過程,粽葉銜接要天衣無縫,尤其是最后收尾,需將剩余葉尖剪裁或拆疊,并順勢塞進粽身的皺褶里,與編筐織簍一樣。捆扎的時候,只須用一根細細的苧麻,一兩箍即可(高手即使不扎也不會散開),下鍋煮上十次八次都不會松不會散。吃時,也蠻有講究,拆粽子須逆向、反程序操作,才能輕松解開粽身,展露完美。
至于粽餡,無須贅言,不外乎這些個品種:有紅棗蜜棗的,有赤豆花生的,有臘肉醬排的,有蛋黃豆沙的,有白米的,有烏米的,有黃米的……各地物產不一,品種自然不同,又因地北天南口味殊異,所以各人偏好也自當有別。
倘若,非要說哪個粽子最好吃,我首推“白米粽”,即素粽,應了那句“簡簡單單才是真”的道理。素粽,最能品出粽香的本色滋味,若切成薄片,煎成鍋貼,又黃又脆,比煎糍粑更勝一籌,也別具一番滋味。
這一帶粽子好吃,主要是由于長江下游水鄉得天獨厚的孕育,特別是蘇中里下河那些臺田,四周長滿蘆葦,活脫脫《沙家浜》蘆葦蕩的氣勢,那連天搖曳的葦葉,就是最最地道的粽子所獨具的本色味道。相對而言,其他地方的那些江蘆、旱蘆、竹蘆包裹的粽子,就完全不似這般味道了。
端午話粽,其實真正要說的是中華民族心頭的那個“痛”——屈死的屈子!因為他,讓朝野上下,終于匯涌成一股江河潮水般永無止息的愛國念想。這念想,生生不息,流淌至今,回響于永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