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安徽]余毛毛
我在長江邊住了二十多年,飽覽了長江的大好風光,但住江邊,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,那就是江上的船太多,船上馬達發出的轟鳴聲真是讓我頗為苦惱,我的內心里總有一種渴望,那就是我能在寧靜的江邊好好地坐一坐。
九月的一個早晨,天氣太好了,我騎著車順著江堤前行,不知不覺騎了有二十多公里,忽然,我感到了一種異樣——我找到了一段寧靜的江面,江面上一條船也沒有,安靜而空蕩。原因是江中間有一個萬人居住的大沙洲,航道被安排在沙洲的另一邊,而將這邊空了出來。
我將車留在江堤上,沿著江灘朝江邊走。江灘很遼闊,長滿蘆葦和雜草,第一次,我那么清晰地聽到了風的聲音,風吹草的聲音,還有鳥鳴的聲音;頭頂上飛過兩只白鷺,我居然也聽到了它們清晰短促的叫聲;而更讓我激動的是我遠遠地就聽到了水拍江岸的聲音,那么美好而愉悅的嘭嘭聲,忽高忽低,忽弱忽強,忽長忽短,仿佛江岸是一架琴,而無數水的手指在彈撥它,那真是我聽到的天地之間最具韻律的聲音。聽覺的敏銳似乎也打開了我的嗅覺,我聞到種隱隱的香氣,那味道有點熟悉,我看了看身邊一串貼地生長的野草,它有著暗紅色的莖稈,我扯下一截,折斷,放到鼻子下聞了聞,天,它原來就是春天時菜市場上價格昂貴的野蔞蒿,汪曾祺曾用那么有味道的筆觸寫過它,而這樣的蔞蒿江灘上是如此之多,也許春天再來時我得帶上一條麻袋。
前方是一大片柳樹林,我順著江岸走到旁邊往里看,心里面歡呼起來,真是一片漂亮的野生柳林啊。樹都很大了,最細的也要一人合抱,它們散落在江灘上,像一大群在廣場上隨意起舞的美人,每棵樹的姿態都是那么自然和曼妙,從骨子里散發著自由的氣息;而一大片組合起來看,像是一幅有生命的畫,一片活的樹的雕塑。
這段寧靜的江面約有五公里長吧,再往前走一點,就是引江水濟淮河、濟巢湖的水利樞紐工程了,把工程建在這兒,可能也是看中了這兒寧靜的不受干擾的江水吧。希望歡騰北上的長江水,也能給北方的人民帶來南方水鄉的浩蕩氣息,還有江邊草木的香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