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肚菌

[上海]展顏

偶然看到聞一多的一幅作品，記載的是一首安順民歌：“一條道路通云南，去時容易轉時難。去時陽鵲未下蛋，轉時陽鵲叫滿山。”

1938年，西南聯大從長沙西遷昆明，聞一多時任“湘黔滇步行團”的領隊，還擔任了指導學生們采集民歌民諺的工作。此首安順民歌，應是沿途采集的其中一首。陽鵲是土家族的吉祥物。相傳這種鳥，自己從來不飛，而是騎著一種叫“陽鵲馬馬”的坐騎。每年三月，陽鵲馬馬就會去北方接陽鵲來南方過春天。每當陽鵲在林間發現羊肚菌時，就會大叫“貴貴陽貴貴陽”，以此告訴人們這個地方有羊肚菌。因此，土家族人很喜歡陽鵲，因為有陽鵲的地方，就一定有羊肚菌。

美食家唐魯孫提到過：“云南多山所以蕈菌一類的東西特多。固然張家口外的口蘑，是提味中的極品，可是云南羊肚菌，雞菌其鮮美也并不輸于口蘑。”羊肚菌呈褐色，卵形，中間是空的，表面有類似羊肚狀的凹坑，故得此名。去年，我在冬日的陶陶居里就吃到了兩款以羊肚菌為主要食材的菜肴。一種是古法釀羊肚菌，將蝦仁和著調料塞入羊肚菌中空的肚子里，和四季豆一起上籠蒸。一種是羊肚菌燉豬展，羊肚菌煲湯是極其鮮美的。定居美國的同學，看到我發出的羊肚菌圖片，說她剛巧在蟲草城買了80美元的羊肚菌干。從前美國鮮見羊肚菌，乃因這種菌干在運輸過程中很容易碎掉，如今交通發達才得以遠渡重洋。將羊肚菌干泡一泡，幾分鐘就能變軟，或蒸釀或煲湯或下面條，悉聽尊便，總之味道都是極好的。

行筆至此，忽想起土家族有一首家喻戶曉的民歌《龍船調》：“正月是新年哪咿喲喂/妹娃子去拜年哪喂/金哪銀兒梭銀哪銀兒梭/陽鵲叫哇咿呀喂子喲那個咿呀喂子喲……”里面就唱到了陽鵲。陽鵲之所以屢屢被土家族人唱進歌曲，想來還是托了羊肚菌的福。過去，羊肚菌被視為山珍，非常罕見，在大山里，須得有足夠多的運氣才能遇到一朵羊肚菌，物以稀為貴，所以憑借叫聲來指明羊肚菌的陽鵲鳥，自然就成了高貴的象征。

聞一多手書的這首安順民歌，我在網上沒有搜到音頻。什么時候，我能夠去云南旅行，邊喝著羊肚菌土雞湯，邊聽著“一條道路通云南，去時容易轉時難……”那氤氳的香氣，一定會更加馥郁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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