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美味的西瓜皮
作者:陸海生
夕陽落山,漁歌唱晚。一葉扁舟泊在岸邊,隨風飄搖。解開纜繩,我想上去卻怎么也上不去,使勁一跳,撲通落水。大汗淋漓,猛然驚醒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小舟乃是西瓜皮所做。
做這樣的夢,我不覺得心酸,只覺得甜美。曾幾何時,母親帶著我在村東的小河里洗西瓜皮。小河邊有我家的菜園,雖然不大,卻也是瓜果累累。干活累了,吃幾個小西瓜,解渴解暑。剩下的西瓜皮,我們不舍得扔,放到籃子里,母親另有打算。
母親的打算其實很簡單。把西瓜皮洗干凈,放點鹽或者豆瓣醬,炒著吃。有時候,西瓜皮多了,就腌起來慢慢吃。在我母親很小的時候,姥爺經(jīng)常挑著擔子去趕集賣東西,也會順便帶一些美食回來,西瓜皮就是其中之一。村里很多進城探親的人,都爭著把西瓜皮帶回家,洗凈、切片,然后放到壇子里腌制。西瓜皮、南瓜花、紅薯葉,在母親的眼里,這些都是美食。對我而言,母親做什么菜都是最好吃的,盡管那時我對西瓜皮的味道不置可否。
干農活不行,洗西瓜皮是我的特長。一把鐮刀在手,耍得像小李飛刀,三下五除二就除去了西瓜最外面的一層綠色的薄皮,以及最里面零星殘留的紅色瓜瓤。可能我被家里人寵慣了,每次吃西瓜,我總能分到小半塊,圓圓的,方便用勺子挖著吃。有時候,我還會撒點珍貴的白糖。瓤子吃光了只剩下個殼,戴到頭上像鋼殼帽,放到水里就像小船。這就成了我的玩具,每次洗瓜皮的時候,我喜歡把它放到水面上,讓它泊在掌心。在我的心里,它就是一條小舟,漂向大海。
好菜需好料,西瓜最里面的瓜瓤要亮紅的,質地細膩、紅如綢緞。如果瓜瓤呈白色或綠色,既硬又澀,說明西瓜未熟。最外面的瓜皮要墨綠的,紋路清晰、薄如翠衣。如果表皮是霧白色,或者底部暗黃蓋住了紋路,說明不夠新鮮。瓜蒂要綠綠的,如果干枯發(fā)黑說明放置已久。瓜臍要小小的,越大皮越厚,口感越差。最好是聽音辨瓜,一手托著西瓜放于耳側,一手用食指輕扣一下,聲音比較沉悶渾厚,說明瓜還不夠熟,味道也遜。聲音清脆,說明西瓜已熟,汁多味甜??傊霾说木A部分就是翠衣和紅瓤之間白里透紅的“瓜肉”,似在紅山綠水之間藏匿的靈芝,煸炒、涼拌、煲湯皆是上品。
慢慢長大,我很懷念那些吃西瓜皮的日子,自己卻從來沒有做過這道菜。是不會,還是不敢,或是不愿意?我自己也整不明白。偶爾也有廚師朋友邀請我吃飯,材料很豐富,廚藝很精湛,味道也好極了,卻總覺得差點意思。少了一點媽媽的味道?少一點童年的經(jīng)歷?還是少了一點生活的感悟?
其實,真正的問題就是少了一點“窄窄的”卻又濃得化不開的鄉(xiāng)愁?!拔镆韵橘F”,過去可供選擇的美食太少了,鄉(xiāng)下隨便弄點蔬菜都是絕美的味道,這些特別的味道深深鐫刻在我們的記憶里,已經(jīng)成為過去生活中最美的記憶點,揮之不去,也無法替代,所以倍加珍惜。而如今,可供選擇的東西太多了,富裕的當下,人的味蕾也非常刁鉆,很難找回當年的美味。
于我來說,吃的西瓜皮是美味的,也是遙遠的。然而,不管離得多遠,那一份美味總在心頭掛牽。?
總值班: 吳弋 編輯: 朱蕓玫
來源: 連云港發(fā)布